开年特稿:怒火烧向了从互联网暴富的新贵族
2021-01-07 14:2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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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贝财经

开年特稿:怒火烧向了从互联网暴富的新贵族


【这是雪贝财经的第210篇原创文章】


怒火烧向新贵族

作者:老胡

编辑:贝姐


2020年和2021年交接的那几个小时,我是在上海的长寿路上度过的。早几年前,这里还是一条不可描述的老街。如今,它依然活色生香,但霓虹灯下挤满的已是年轻的外卖小哥。


我和一位朋友吃了三小时的火锅,然后走进隔壁的足疗店,计划窝在斜沙发里看跨年晚会。为我们端来泡脚水的是一位云南过来的足疗师,她嗓门很大,一句“老板新年好!”把整个房间都照得敞亮了。


晚会很精彩,她热情的找每一个与节目相关的话题和人聊天,我们并不太专心的和她搭着话,直到她谈起她目前的收入:从服务的订单中获得总金额的30%,以及疫情对她这份工作的影响。


她25岁,来自丽江,家里就她一个孩子,自己好些年前就到上海工作,但今年因为疫情,她整个春天都在玉龙雪山下放牛,“放牛的每一天都难熬得想死,因为没有收入,上海一开门我就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到这里每天一睁开眼都有无穷的力量。”


这句话让我在后来的好几天都时常想起,因为你能真切的感受到她那种近乎亢奋的生命力。


和朋友离开的时候是凌晨一点半,这位足疗师和同事嬉笑打闹着出门“找吃的”,因为她每天的下班时间是凌晨5点。



2020年12月29日,乌鲁木齐的凌晨一点半,一位22岁的女孩在下班回家的路上突然晕厥倒地,送医抢救6小时候后不幸离世。


同事这样评价她:一位年轻、热爱生活的女孩,喜欢唱歌,喜欢做饭,喜欢旅行。


“一定很热爱自由,就像你我一样”。


生命的离开总会让人悲伤,这是伦理的本能。但是,对于快马加鞭抢夺新兴业务的互联网公司,这种猝死的案例在近些年甚至已经算不上丑闻,甚至算不上什么新闻。


拼多多之所以成功地把它酿成一场全民愤怒的声讨,是因为自己拙劣而极其冷血的掩盖技巧露出了马脚。即便是有人揭开事实以后,他们依然固执的继续以一系列的谎言与表演式的公关试图美化这场悲剧。


终于,它招来了愤怒滔天。


我们得承认,这家创立仅仅5年、市值就已经超过2000亿美金的公司在商业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是,它上上下下并没有真正形成正确的、受敬畏的价值观。

开年特稿:怒火烧向了从互联网暴富的新贵族


当这件事情发酵时,一系列关于这家公司如何不公正对待员工的丑闻自发的串成线。拼多多招来的怒火也不是一次事件而平地起惊雷,它的雷是从里里外外,在员工,在用户那儿一天天积攒起来的。


但是,人们终归是健忘的,关于这家公司的龌龊和去世的女孩很快会被遗忘。要知道,仅仅在一年前的此时,曾招来同样规模怒火的是一直口碑尚可的网易公司。因为他们以恶劣的手段逼迫一位患了心肌病的老员工辞职,最后甚至威胁要动用保安把这位员工赶出公司。


996、大小周工作制,这些都是被中国互联网行业所默认的工作节奏,它和中国劳动法从来都像两条平行线,互道SB。


一年前,当那些过劳到担忧猝死的码农们把996的话题推到风口浪尖时,马云在阿里的内网上曾发表一篇长文作为回击,他的第一句话是:能做996是一种巨大的福气,很多公司、很多人想996都没有机会。


这是一句实话,因为除了接受,年轻人在互联网巨头面前并没有选择。如他那些流传在民间的成功学一样,马云问大家,“你不付出超越别人的努力和时间,你怎么能够实现你想要的成功?”


这种逻辑其实和拼多多最初的回复是一样的:


“这是一个用命拼的时代,你可以选择安逸的日子,但你就要选择安逸带来的后果。”



在拼多多这位22岁女孩猝死的几天前,他的老板——40岁的黄峥财富触达了631亿美元,排到了亚洲第3位。


7年前,人民日报上曾发表过这样一篇文章《互联网:成就阳光下的财富梦想》,作者不吝篇幅的以数千字赞美了李彦宏、马化腾和马云:这群年轻人,在五六年的时间内,完成从一无所有到首富的急剧转变,这在历史上都很少见。


“不靠老子,不靠刀子,不靠裙子。”


在更早的2008年,当一位省委书记握着马云的手称赞他很有远见时,《互联网周刊》的三位记者热情将此形容为“划时代”:作为一个新财富时代的剪影和印证。在他们看来“两千多年的历史中,商人与政府人士的直接、平等的对话几乎没有,而马云打破了这种局面。”


夸耀之词过于矫情,但不到20年时间,中国的财富确实完成了一次转移,从制造业与地产商转向了互联网企业,他们成批量的把人才的技术和知识转化为财富。


这群因为互联网而登上塔尖的企业家也确实代表着阳光财富,他们没有因为所谓的制度安排而留下“原罪问题”;没有人会怀疑他们的财富来自于与权力的勾连。


他们是新钱,来源透明,干干净净。


在这个行业,财富的流动性曾赋予不平等以正当性。当张朝阳身陷万丈红尘,一掷千金每天活得像个奢靡的公子哥时,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开年特稿:怒火烧向了从互联网暴富的新贵族


时代顺风顺水时,这并没有什么不妥,一切问题都可以被忽略。但是,时代已经走到了大路口。这些互联网企业并不是没有问题,而是制度的建立远没有快到可以追上他们进化的速度。


为这些互联网雇主服务的年轻人自称“社畜”或“打工人”,当他们回过头来看时,发现自己几乎所有的人生都贡献给这些企业,他们的基本权利却一直在被侵害:肆无忌惮的强制加班和年过35岁即被排挤,甚至仅因年龄大就被裁员成为一种默契的狼性法则。


这是奋斗的修罗场,也是健康的绞肉机。22岁猝死的女孩引发的愤怒是共情,因为她可能是每一个自己。


对这些互联网巨头抱有好感的更广大用户似乎也被唤醒了,他们开始梳理漫长的历史,标榜阳光的互联网巨头原来也作了那么多恶。


肆无忌惮的偷窥、贩卖用户隐私,向年轻人放贷、对商家二选一、对用户杀熟、垄断市场,甚至兜售虚假医药信息,直至出现了魏则西事件这样的悲剧;当刘强东的丑闻爆发时,这个群体的个人道德也被重新审视。


尤其是当中美贸易战打响时,对岸以芯片锁喉,人民群众却发现这些光鲜亮丽、报表晃眼的互联网巨头,原来在核心技术上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他们被推到了民族情绪的对立面。


历史的进程总会在某个节点重合,关于互联网巨头的叙事线开始变化:


“我们曾经是平等的,但现在我们分裂了。”


蚂蚁集团的造富盛宴,终究在一夜之间被解刨为做的只是放贷生意,其中甚至还交杂了那么多权力的背影,这酿造了一场舆论笔伐的高峰。


微博上关于拼多多的话题讨论中,如今被点赞最多的是:


“资本来到世间,每个毛孔都滴着肮脏的血。”


是的,这些互联网贵族的财富似乎不再那么阳光,在短短几个月之间,他们就被划入到了一种新的群体:


“资本家。”



在那场外滩讲话之后,马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露面了。《时代》杂志两天前发布了长篇头条:


“马云去哪儿了?”


互联网上,关于马云的视频弹幕早已不再是“爸爸”,他变成了满屏的“呸,万恶的资本家!”(关注公众号,回复“马云”可以查看文章《时代不允许他当主角了》)


这是一种诡异、但在历史上曾出现过的气息,对资本的厌恶似乎变成了一种群体的政治正确。


两年前,当联想在中美贸易战中遭遇全民讨伐时,柳传志曾和杨元庆、朱立南发布了一封联名信,这位74岁的老人经历过起起伏伏的历史风雨,他说“种种不正常的现象,不由得不令人深思。”


“兄弟姐妹们,到了我们挺身站出来的时候了。”


就像在茫茫荒野,一个人在对着看不见的敌人怒吼。


2020年,乌镇的饭局再也不见了。亚布力的大会低调的就像没有开过,前些天,正和岛组织企业家们合影,熟悉的面孔一个都没有出现。

开年特稿:怒火烧向了从互联网暴富的新贵族


早在两年前,似乎嗅到苗头的互联网企业主们就已经在工商登记上完成了大撤退,他们进行了企业法人变更,马云、马化腾、刘强东等一批企业家都注销了作为关键公司的法人代表,黄铮等人甚至退出了董事席位。


退休也成为一种选择。


而相反,那些过往神秘,在一级市场呼风唤雨,却多年都鲜少被人关注、真正的资本家们终于一反常态,开始主动而频繁的出现在公众面前,他们开始著书立说,高调的谈论价值投资和“时间的朋友”。


多么滑稽的逆行。



2020年,世界的每一天都走得太过艰难。有一句话在最后几天被接力着传递来安抚人心:世人慌慌张张,所图不过碎银几两,偏偏这碎银几两,能解世间万千惆怅。


为“资本家”们工作的是这个社会的精英,他们依靠良好的教育,在每一次升学求职的竞争中以分数简历跻身前列,才换得了相对舒适的人生,拥有受人尊敬的职业。


历史走到了大路口,希望朴素的信仰依然没有改变:自己所拥有的财富和社会地位倚仗的都是自己的能力和努力。


分化与对立毫无疑问将毒害社会,而自己不该成为问题的一部分。


新年好,祝你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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